人工泪液

回广州的前一个晚上睡得很不安稳。很奇怪,明明清早开窗,一点点等到薄雾散了后,成都深秋的太阳非常柔和非常舒服。夜里觉得冷,忙不迭的往妈咪身上蹭。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翻转身来抱住我,用手摸我又软又细的头发。她说:“妹妹,乖。”那种呢喃的语气很轻的拂过,像冬天她煮好的奶茶,放在书桌上,在暖黄色灯光下升腾起的烟气。我在她怀里,什么也不懂,只是一只尚未能走路就先学会龇牙咧嘴的斑豹。

羊城接连下了好几天夜雨了。躺在床上看袁枚的笔记小品,想起小时候睡前外婆摇着扇子讲怪力乱神的故事。那时候住机关的老房子,外面是长得茂密的大银杏树,盛夏的晚上来了雷雨,我被吓得一惊一乍的,一翻身就滚下床,被蒙古包一样的蚊帐兜住,外婆一伸手就把我捞起来了。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蚊帐杆儿断了一根。外婆一边给我打红领巾,一边数落我:“你看你看都是你干的好事。”我喝一口牛奶,白色的奶沫沾在上嘴皮,我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

好久以前,时间用力的推回使用诺基亚的年代。我躺在寄宿学校的高低铺,听一个男孩的电话。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一些很有趣的笑话,也有一些无聊的日常。我太困了,听筒那边传来的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之后是持久的沉默,沉默到我以为他都已经挂断电话了。那边说:“嗯,是喜欢你的。”没有用的,这些都没有用的,我是琼瑶电视剧里的小配角,不抓紧时间伸手捉住的话就会变成蝴蝶飞走的。

去过重庆了。和小时候记忆里的一样,绿色的江水,陈旧的爬山公路,九十年代高楼大厦外墙已经剥落了。新世纪的轨道交通“咣当咣当”从八楼穿过,下苦力的搬运工人靠着他的棒棒坐在梯坎上歇息像落魄了的悟空只剩下生锈的如意金箍棒。只有游人是新的,站在一艘名为“金碧辉煌”的废弃游轮上仰拍洪崖洞,幻想要从某君全世界路过。

和妈咪住在天主堂的招待所里,夜了在教堂的院子里一粒一粒剥柚子吃。她说:“你看,应该有个人陪你来,但这个人呢又不应该是我。你们应当度过夜晚,喝酒和做爱。”我说:“你记不记得我十八岁那年告白失败你对我讲什么?”她一笑说:“记得啊。我说真好,至少你知道了爱是两个人的事。”我说:“上帝看着他迷途的羔羊”她说:“上帝见证爱。”

宗教,性,爱,全都混乱的交织在一起,是渡边和绿子共同度过的那个有披头士的昏暗下午,也是彭羚的《漩涡》,高潮处沉没湖底欣赏月圆。

宝哥哥说微博最让她不舒服的是乱用大词,“痛苦,苦难,吃苦,受苦”这些词,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过度放大个人感受没意义。我认为很对,烦恼有,痛苦亦有。苦难和受苦是天灾人祸是时代和大环境共同作祟的产物,一般人没资格谈。宝哥哥还说:“居然蛮多人感同身受的,是真正的自大狂。”

杨老师引述聊天中萨特的话:“他人即地狱。”我认为也是。没有人能完全脱离他人解构自己,草履虫只有两面,我对他人而言,亦是地狱。

深夜的时候小凡显得有点焦虑:“我很害怕还没认真修好恋爱这门功课就要跨进婚姻。“我不认同。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遇到拿高分的恋爱,婚姻也只是行将就木日渐式微的一种生活结构,匈牙利的结婚率现在只有百分之十二呢。大家恋爱的时候都想找到最好的“allin”爱人,其实自己都做不到全情投入,这不公平。婚姻也是,贾宝玉喜聚不喜散,只是没尝过勉强在一起的滋味。他后来和宝钗结为连理,也就有了“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的叹息。

我跟可可说,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喜欢最终都以悲剧告终,只要分开的时候不带着怨忿或者遗憾,就算是圆满。“你中意一枝花,但不必拥有它”,要战胜带有侵略性的喜欢去付诸感情,实在是太难了。

购物节打折,买了一大堆保健品。从复合维生素片到抗氧化的葡萄籽,我究竟再害怕什么,我才二十岁,就开始因为“担心衰老”惶惶不可终日。

hins有一首歌是《青春常驻》,开头一句是“嘉嘉可否不要老”,那句嘉嘉指的是张艾嘉。可惜没有任何皮囊能完完全全称为上帝的宠儿,在与时间的博弈里取得绝对的胜利。就算全港岛的市民都希望嘉嘉永远是那个一往情深的波波,她最终还是老了,成为了《想爱相亲》里为了婚姻和家庭焦头烂额的中年母亲。不过我觉得能成为张艾嘉那样的人也很好,能够很从容的走向每一个成长的当口面对生命的衍生,这种自然生长的态度很让人羡慕。

不知道Sobraine如果改了译名,是不是依然能在华语地区有那么好的销量。但我始终认为“寿百年”仅仅做到了“达”和“雅”,离“信”还差了一段距离。没有任何一段烟火能冠以“百年”,长时间的发酵应该是交给酒和情感的,香烟、烟花和烟雾,一切与视觉上的美有关的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

人生前二十年害怕的事情是“不漂亮”,好不容易容易学会了全部的接纳自己,明白年轻美貌只是三十岁之前的资本,又开始害怕衰老。什么时候能开始平和的面对音乐的泪沟,才算是真的找到面对生命好的姿态了。

世界上最拙劣的情话是“我以前好像见过你”,“你前世就是我的恋人”乏味程度与上一句持平。如果真的有出生在的情人,我更想讲“你是我的前世。”好像卷卷某一年的那篇:“我看你,是一个凡人看另一个凡人,到处都是缺陷,悔恨,迟迟不愈的疤痕,受了伤的翅膀,再三失望的绝望。在对你的爱里是我成了天神,因为我为另一个凡人这样感伤。”你是我的前世,我们同病相爱,我溺毙在你眼神里看到了从前一生带来的一切不堪和不甘。

爱是对参与度要求很高的一件事。今天的恋人们常常援引的是《格林多前书》中那一段“爱是恒久忍耐”,我更偏爱下一章《爱是永存不朽》。那里面说:“我们现在是借着镜子观看,模糊不清,到那时就要面对面地观看了。我现在所认识的,只是局部的,那是我就要全认清了,如同我全被认清一样。现今存在的,有信、望、爱这三样,但其中最大的是爱。”

最近试用阿蒂仙的冥府之路,气味是传统出挑的东方木质香。提到冥府,只想起两则故事。一则是神话里Orpheus向冥王要回妻子的故事,一则是芥川的《蜘蛛丝》。只可惜Orpheus没能忍耐的那最后一瞥最终让他的妻子灰飞烟灭,佛眼下那根岌岌可危的蜘蛛丝也没能救赎罪人犍陀多。

摸鱼儿对我毫无办法了,她说:“放过你自己吧。”据说流沙河里的水怪,脖子上那九颗佛珠即是金蝉子的前九世,到第十世,终于化为舟渡了唐僧。渡人需渡己,得饶己处且饶己。成佛升仙太难,这一世的高僧取得真经前也被那烂陀寺外那条河里飘着的自己的业身躯吓了一跳。

Szymborska的诗里说“Notquiteyetready/tochangeintodestiny/whichbringsthemnearerandyetfurther.”

但我还是希望等到时机成熟一刻,比如一场地震,震碎卧室那堵墙,我终于看到藏匿在隔壁的你。“时机尚未成熟,变成他们的命运。”应了可可那句话“下辈子,分花拂柳也要找到你。”希望你用功一些,不要让我等的太久了。

就像最近引力波的新发现,我想被你抱起来转一个圈,就像一个星球围绕着另一个星球不知疲倦旋转的万万亿年。这样就算世界灭亡时间静止,也能有一个星系记得我和你这一转瞬。

写过一封信,结尾说,“能有岁月千难万险里的一点从容。”遗憾的是,直到多年之后的,无论是我还是收信人,都还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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